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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纷乱的线团(2)

第二幕:纷乱的线团(2)

火焰自身后升起,刺目而猖獗。

跑……要跑,必须离开这里……妈妈……拜托……

再坚持一下……门把手……好烫……

开门,开门!开门啊!

不行,烟漫过来了……咳咳……咳咳……咳咳

妈妈……别怕……妈妈,爸爸他们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爸爸?我们在……爸爸……你……为什么……

别丢下我们,求求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求求你……求求你……谁都可以……我……

我……不……想……死

又来了……

那个声音……

不要……不要过来……

好渴……好渴……给我水……

不……不要水……

怎么会这样?少女惊恐地冲进空无一人的洗手间里,仿佛身后跟着什么怪物。但怪物并不在身后,学校老旧的镜子如实地映照出了怪物的全貌,与少女惨白的面孔融合在一起。

是的,并没有什么怪物,除了她自己。布满了黑色不祥印记的身躯和逐渐扭曲的利爪都属于站在镜前的少女,如果还算得上“少女”的话。她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冲动正在自己的身体里熊熊燃烧,毫无理由的暴躁正推动着她挥洒暴力,这股强烈无比的想要撕碎一切的冲动昭示着一个再明确不过的事实:她即为所谓的异类。

从那一次开始吗?还真有点久了。

她很早注意到了的身体改变。这并非第一次,但无疑是最为猛烈的一次。没错,这应该是一种疾病,不被世间任何医生所理解甚至知晓的疾病,完全意义上的不治之症。又或者,是诅咒呢?对吧,正是神罚,是对于她犯下无可救赎的罪恶的审判。啊,真是完美的解释,就如原版的《圣经》一样完美无缺,不管是什么都可以用命运来推脱,没有人祸,只有天灾,无从躲闪,无从反抗,无从救赎……一切只需要默默接受就好了。若活着就是一种刑罚,她的人生就不过是段稍长的刑期吧,老老实实地等待终结不是好得很吗?

可是,为何要不满?为何要挣扎?想要……死?

“那可不行啊,方晓燕。主是不允许自杀的。你必须好好承受你的罪啊。”方晓燕勉强支撑起身躯,没关系,抓紧时间,不能在陆易面前露馅,要找好借口。来得及,来得及,反正自己是被主所憎恶之物,从来都是,不管在哪里,都很少有人碰见,像是无形的手把她从尘世隔绝开一样。不被发现明明是好事,这样就可以一直一直把这张发臭的面具戴下去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但,这份情感是什么?为什么会感觉痛苦呢?反正面具上这张脸已经够平淡无奇了,就算会有不长眼的人看上,但即使陆易会喜欢又怎么可能接受面具下的恶魔呢?尽管都是戴着面具的虚伪之物,本质却完全不同,结局……应该也完全不同吧?真是遗憾呢,陆易同学,我们终究不是同类。

周身密布的黑点连成黑线 ,黑线又迅速地汇成诡异的斑纹,如漆黑的痕迹如墨水洒下一般蔓延。黑痕在极度的混乱无序中显出如同伤痕,又如同某种诡异的艺术的规律感。这绝非什么正经的画作,必然属于某位犯了神经病的抽风画家,又从哪位魔鬼手中得到了指示。

不,痒……好痒……她挠得满手鲜血,奇痒却愈演愈烈。

身体深处涌出热流,好烫……仿佛此身正处于烈火炙烤之中,好似对女巫的火刑。

疼……好痛……痛啊……紧随奇痒之后的巨大的痛楚,就像蚁群疯狂地啃噬着焚烧过的身躯,焦黑的血肉之下仅存的痛感无疑被压榨到了最大。然而真正的痛苦是由内而外的,她能感到全身的每一根骨头都在颤抖,挣扎着,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这具扭曲的躯体。一些骨头自行生长起来,尖锐的骨刺毫不留情地洞穿少女娇嫩的肉体,又有什么能比听着自己的骨头慢慢破体而出要恐怖呢。

躯体的界限似乎正在消失,虚幻的黑烟如群蛇乱舞,诅咒的符文缠绕扭曲的少女周身。毫无疑问,她正在变成什么怪物。

绘在草稿纸上的潦草小人被一滴痛苦的泪水晕开了轮廓,流露出罕见的狰狞之状。

声音……

不要……不要过来……

恨呐……

火……火烧起来了……

救命……救命……

好渴……好渴……给我水……

不……不要水……

给我吧……你想要对吧?

想要……别的东西……别的更浓烈,更鲜艳的东西……

不知该说幸运还是不幸,方晓燕几乎听不到其它声音了,她的脑海早已被那可怕的声音占据,而这声音正想着占据她的身体。四肢早已不听使唤了,双手进行着无序的机械摆动,就像上错了发条的老式人偶,会重复地做着僵硬死板的动作,这情景无疑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但不知方晓燕哪来的力气,一头撞在洗手池上,瞬间额头冒出无数血珠。

“药……不行,必须吃药。绝不能让别人看见这副姿态。”

这一下虽然很痛,但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也起了效果,四肢似乎又勉强能控制了一点。方晓燕知道这只有很短的时间,但也足够了,她近乎野蛮地从口袋里掏出锡封的小玻璃瓶,狠狠砸在大理石台面上。敲去了瓶口之后,也不管是否混进了玻璃渣,仰面一把饮尽。

瓶中液体呈现出动脉血的鲜红色,有股浓厚的腥味,几乎难以下咽。这小小的玻璃瓶的瓶壁很厚,按理说应该没有几毫升的量,方晓燕却喝了许久。

瓶子终于见底,又是一阵巨大的疼痛袭来。药物起效了,代价便是逆转刚刚的痛苦,少女强忍着不发出惨叫。

瓶子脱手坠地,晶莹的碎片溅起一轮血腥的破碎之花。

方晓燕的身体在痛苦中渐渐恢复原状。

恍惚之中,似乎有道绿色的影子立在她面前。

“阿拉阿拉,仅仅靠伪劣产品可不行呢,再不进食的话,你会……坏掉呢。”绿影坏笑着捡起瓶子的碎片。

“不对的吧?这种东西可欺骗不了你,对吧?对吧?你知道的吧?不要掩饰啊,你那下作而浓郁的食欲,一定想要撕裂什么吧?想要大口吞噬吧?你一定有喜欢什么吧?”绿影挑逗般说道。

“陆……易……?”方晓燕不知是在回答对方还是自言自语,意识已经开始涣散了。'

“那么,你想要独占自己喜欢的东西对吧?”

“嗯……”

“但是你这个样子可不行呢,一定会失去所爱的东西吧?喝哈哈哈哈……”绿影发出着魔般的可怕笑声

“不……不要……”

“那么,就把他吃下去吧。”

是的,就把他吃下去吧,撕裂结实的肌肉,吞咽他多汁的肝脏,骨骼也要好好嚼碎,吃的连渣都不剩。

绿影这般说道,犹如恶魔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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